9月2日,克洛伊·马勒(Chloe Malle)出任美国版《Vogue》编辑内容负责人,接替了之前执掌此职务37年的安娜·温图尔(Anna Wintour)。
尽管纸媒式微,时尚的定义权不再,时尚的表现形式变迁,但这依然是时尚媒体相关的最重磅新闻。
这首先是由于《Vogue》的影响力,它被称为“时尚圣经”,多年来秉持的原则是“高格调,非大众”(Class,Not Mass),拥有其他时尚杂志难以匹敌的地位。
其次,安娜·温图尔本人实在令人无法忽视,这位英国女孩创造了时尚历史。
她的个人风格非常醒目:永远的bobo头,永远的印花裙装和高跟鞋,以及室内也不摘下的墨镜。她曾这么回答关于墨镜的问题:它帮我看见,帮我看不见,也帮我被看见,它是道具——多么犀利、优雅,且易传播的回答。
BBC这么形容她:四十多年来,她是秀场前排的女王,她是时尚的女祭司,潮流来来去去,安娜·温图尔一直都在。
对于她离任主编这件事,采访中路人说,“没有她,就没有Vogue”。
这张图是2018年2月20日的伦敦时装周,时尚女王与真正的英国女王相邻而坐。安娜·温图尔的家世也很不错,父亲是著名的政治评论家、资深报人,母亲是哈佛法学教授的女儿,父母相识于剑桥大学,安娜能入行也多亏父亲牵线。
第三,2006年电影《穿Prada的女魔头》强化了人们的刻板印象,也将安娜·温图尔的职务进一步神化。
电影里,梅丽尔·斯特里普扮演的时尚杂志主编米兰达,带着那个年代才有的张狂、傲慢与优雅,居高临下,拒人千里,气场强大,阴晴难测。
▲ 梅丽尔·斯特里普饰演的女主编米兰达,实在令人难忘。
写这部小说的劳伦·魏丝伯格(Lauren Weisberger)原本是女主编的一任助理,想借这本书告诉人们,时尚圈和名利的虚无,看到浮华背后的疲于奔命和不值得,要转身去追求真正的梦想,但名利圈看中的就是这桩有关时尚女王的gossip,同名电影上映之后,甚至影响了一代人(劳伦·魏丝伯格另出版七部小说,但未获同等关注度,可见还是题材吸引)。
客观上,安妮·海瑟薇饰演的小助理安迪实在过于吸引人,故事讲述的时尚世界过于耀眼,而里面的华服过分美丽,时尚编辑的生活五光十色,令人目不暇接,女孩们看完电影,怎么可能不对时尚界充满向往?
▲ 安妮·海瑟薇饰演的小助理安迪,她的时装秀也是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安娜·温图尔正是米兰达的原型。安娜·温图尔的传记里这么写,“当她穿过康泰纳仕集团大厅,员工们诚惶诚恐,紧贴墙壁为她让路”,这一幕我们在电影里已经看到过。
而有趣的是新任主编克洛伊·马勒,确实在很多方面令人想起电影里的安迪。
电影中的安迪毕业于名校,品学兼优,梦想做记者,擅长写作,对时尚不感冒。
而克洛伊小姐的母校也是常春藤名校布朗大学,专业是比较文学和写作,毕业之后她想去公共卫生领域,做过自由撰稿人,面试《Vogue》时犹豫不决,因为时尚不是她生活中的主要兴趣之一,她想做作家而不是编辑。
▲ 电影里安迪在面试中说自己本想做记者。谨慎模仿,现实中这么说大概率没戏。
电影里安迪面试时着装不够时髦,被大家嘲笑。而克洛伊·马勒回忆自己2011年面试《Vogue》时的着装,也有点尴尬。
她说那是三月,很冷,所以她穿了黑色裤袜、有点破的J.Crew黑色麂皮绒短靴,以及短而又不够短的DVF连衣裙、灰白条纹西装、橙白相间的羊绒披肩,拎一只橙色串珠包包。
面试时装杂志有一些约定俗成的“潜规则”,克洛伊·马勒当时一点也不懂,比如要穿得鲜艳活泼,不要穿黑;比如要展示出丰富的多元的兴趣,她当时在面试中说自己喜欢睡觉和做饭。
▲ 现在的克洛伊·马勒当然时髦多了。
▲ 但她本人的私下生活里似乎更钟爱那些更为低调和文艺的穿着。
虽然面试时有点不合时宜,但电影里安迪被女魔头米兰达录用了,而克洛伊·马勒,也被安娜·温图尔录用了。
不同的是,安迪干了不到一年就辞职离开,克洛伊·马勒不声不响做了14年编辑后安安稳稳坐上了安娜·温图尔的职位。
当然,安娜·温图尔也没打算就此退休,她出生于1949年,今年76岁了,转而担任康泰纳仕集团首席内容官,克洛伊·马勒向她汇报。
看得出,克洛伊·马勒基本上就是安娜选的继承人,尽管克洛伊·马勒的低调温和与安娜·温图尔的张扬与独断完全不同,但故事妙就妙在这里。
让我们来看看克洛伊·马勒的故事。
Nepo Baby:
她是一代大美人坎迪丝·伯根的女儿
克洛伊·马勒担任新主编仿佛横空出世。
所以她到底是谁。
很多媒体称呼她为Nepo baby,翻译成中文是星二代,但比中文语境里的“星二代”更具贬义。
克洛伊·马勒的父母都比她更有名。她升任著名杂志主编,媒体报道她,标题是“关于坎迪丝·伯根的女儿克洛伊·马勒”。
▲ 克洛伊·马勒与母亲坎迪丝·伯根,2016年。
克洛伊·马勒工作勤奋,有人因“Nepo Baby”这个称号为她抱不平,但她自己都承认:毫无疑问,我百分百从成长特权中获益。这个身份让我更努力工作,以证明我不仅仅是坎迪丝·伯根的女儿、一个在比弗利山庄长大的人。
其实如果再追溯一下,不止克洛伊·马勒,她的母亲坎迪丝·伯根也是在比弗利山庄长大的,她其实是星三代。
克洛伊·马勒的外祖父,也即坎迪丝·伯根的父亲,名叫埃德加·伯根,是著名的腹语艺术家。他操纵一个木偶人,赋予其声音和人格,风靡一时。
这个木偶人名叫查理·麦卡锡,它那么有名,那么重要,甚至在他们家有自己的卧室,甚至坎迪丝·伯根被称为“查理·麦卡锡的妹妹”。
▲ 1950年,4岁的坎迪丝·伯根与父亲,以及父亲心爱的木偶人。左边那位木偶人就是查理·麦卡锡。
▲ 坎迪丝和查理·麦卡锡一起演出。
▲ 1964年,18岁的坎迪丝·伯根与父亲以及查理·麦卡锡登台表演。
为什么要这样详细介绍坎迪丝父亲的木偶人呢?因为父亲真的认为他创造的木偶人查理是有真实人格的,他对木偶人的亲情比对女儿要浓烈得多,让坎迪丝感到自己的童年被查理侵占了。
一个最重要的事实是,埃德加·伯根1978年去世,他的遗嘱中什么也没留给女儿,但是留给了查理·麦卡锡1万美元。
坎迪丝·伯根说,“我一生都在追求父亲的认可,而这证明了我永远没有得到它”。
坎迪丝·伯根的母亲,名叫弗朗西斯,曾被影评人称作好莱坞最持久、优雅的美人之一。
▲ 弗朗西斯·伯根,坎迪丝的母亲,克洛伊的外祖母。
坎迪丝·伯根说母亲是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女人,婚前她是成功的模特,但是她结婚很早,丈夫比她大了20岁,丈夫对她的职业抱负这样反应: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和孩子!弗朗西斯不得不拒绝有诱惑力的工作,以家庭为先,因为她受的教育就是:你必须妥协,而不是坚持自己。
丈夫去世后,弗朗西斯重新去做演员,演了不少小角色。但她已经错过自己的黄金时期,她担心选角导演这样想:我本来是想要她女儿来的,结果来的是母亲。
女儿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,弗朗西斯嫉妒女儿,但随着年纪的增长,竞争感消失了,她很爱外孙女。
母亲这些微妙复杂的感情变化,作为女儿的坎迪丝都能感受到,并且能直面它,表达它。这份敏锐和天赋,后来也传承给了她自己的女儿克洛伊·马勒。
▲ 坎迪丝和母亲弗朗西斯。这是1990年奥斯卡颁奖典礼。
坎迪丝·伯根的大学也是常春藤之一,宾夕法尼亚大学。她美且活跃,被评为“返校节女王”和“Miss University”。
年轻的特朗普与坎迪丝同年,曾经约她出去,坎迪丝拒绝了,后来她又说因为无聊跟他出去过一次,但晚上九点前就回家了。后来特在采访中承认约过坎迪丝,他说:她太漂亮了,她一直跟来自巴黎的35岁的男人约会,我确实约她了,我不得不说她很明智,断然拒绝了我。
▲ 年轻的坎迪丝确实美得不可方物。
▲ 关于与特朗普约会的细节,坎迪丝完全不记得了,她说那时候她才18岁,特朗普也还不是特朗普,只是一个“男的”。坎迪丝也跟美国前国务卿亨利·基辛格约会过,记者问她,跟特朗普和基辛格的约会哪个比较好,她说基辛格。她称赞基辛格智商高,有吸引力。
坎迪丝·伯根大学没有读完,她大二就离开了宾夕法尼亚大学,她的娱乐事业如火如荼,先做模特再做演员,她得过五项黄金时段艾美奖、两项金球奖,是当时收入最高的演员。
她说,工作让她保持理智和富有。
而且坎迪丝从未退休。除了演员,她还做过摄影记者、主持人、撰稿人,出版过两本回忆录,现在还画画。
▲ 《墨菲·布朗》,这部剧1988年播出,当年共出了10季,坎迪丝是女主,她在因这个角色第五次获得艾美奖后,拒绝了未来对该角色的奖项提名。
▲ 坎迪丝上过不同年份、多个版本的《Vogue》封面,这是1967年夏天,那年她21岁。
▲ 巧的是,坎迪丝曾在《欲望都市》中扮演过《Vogue》杂志主编。
▲ 2004年,坎迪丝带19岁的女儿克洛伊参加电影放映活动。那正是坎迪丝在《欲望都市》中饰演女主编的阶段。
34岁那年,坎迪丝嫁给了法国导演路易·马勒。
坎迪丝曾经有过很多约会对象,但可能正因如此,她很明确地就知道路易·马勒是那个对的人,约会才六个月,他们就结婚了。
▲ 1980年,坎迪丝和路易·马勒举行婚礼,地点是马勒家位于法国乡村的庄园。
坎迪丝与马勒结婚十五年后,他因淋巴癌去世。
再过五年,坎迪丝与纽约房地产大亨兼慈善家米歇尔·罗斯结婚,这段婚姻持续了二十五年,直到2025年,罗斯因帕金森病去世。
▲ 坎迪丝与罗斯,2015年。
Nepo baby:她是路易·马勒的女儿
下面我们介绍一下克洛伊·马勒的父亲。
演员母亲很有名,但导演父亲完全不输。
▲ 路易·马勒。
路易·马勒得过两次金狮奖(得过两次金狮奖的导演共四位,另外三位是李安、张艺谋和安德烈·卡耶特)、三项凯撒奖(法国“奥斯卡”)、两项BAFTA奖(欧洲电影届最高荣誉之一)。
与这些相比,他24岁联合执导的纪录片获得奥斯卡和金棕榈奖这种荣誉,都显得有点黯然失色了呢。
可惜路易·马勒去世得早,1995年去世时他才63岁。他比妻子年长14岁,这符合特朗普当年对二十左右的坎迪丝的印象:总跟35岁左右的男的约会。
▲ 路易·马勒26岁时长这样。
在法国,能专心搞艺术,多半因为家里有矿,路易·马勒不是星二代,但他绝对是衔着银汤匙出生的。
他出生在法国富有的糖业家族,马勒对自己生来富有这件事感到愧疚,小时候总假装跟家人无关,但是做不到,因为他家人太有名了,他的母亲原姓贝金,这个名字众所周知,写在当时每个糖果的包装上。
童年发生了一件事对路易·马勒影响深远。
1944年,二战期间,他未满12岁,在枫丹白露附近的天主教寄宿学校就读,与一个小男孩成为朋友。
这个男孩是犹太人,管理学校的僧侣试图保护他,隐瞒他的存在,但有人出卖了他们,盖世太保带走了学校校长雅克神父、一名老师、三名学生,包括那个男孩,把他们送进了集中营。
这件事改变了马勒的生活,他说那个早晨决定了他作为电影导演的命运,它会是他的第一部电影的主题。
但他一直等待,时间流逝,而记忆愈发深刻,到1987年,他55岁了,已经通过二十多部电影和纪录片磨炼了技能,时机终于到来,他把这段经历拍成了自传电影《再见,孩子们》。电影里他说:我至死都记得那个一月早晨的每一秒。
▲ 《再见,孩子们》电影剧照,那些孩子都不是职业演员,马勒教他们如何表演。
20岁时,路易·马勒中断了在精英学校巴黎政治学院的学习,转而去当时欧洲最顶尖的电影学院之一IDHEC学习。
这个决定让他家人很难过,但马勒心意已决,他觉得家族财富使得他不必拼命谋生,这反而使他没有了借口,他有做事的机会和责任。
马勒成名很快,他一生执导各种风格的影片约四十部,后来有人说他是新浪潮电影导演,但更准确的定义是:他难以定义。
他拍法国艺术电影,也拍纪录片、美国大片、色情惊悚片等。他很多电影主题颇具争议性,如性、自杀,对道德和伦理的质疑。
1958年,美国俄亥俄州一个剧院老板因为放映他的电影《情人们》被诉猥亵,罚款2500美元,但最高法院最终裁定:电影并不淫秽,受宪法保护。
他拍摄的纪录片《印度魅影》让印度政府发出严重抗议,甚至采用外交手段驱逐BBC在印度的员工,因为BBC播出了这部影片。
▲ 这张旧照云集了当时法国电影大师:克劳德·勒鲁什,让-吕克·戈达尔,弗朗索瓦·特吕弗,路易·马勒,罗曼·波兰斯基。
路易·马勒也去美国拍电影。他和坎迪丝·伯根就是在著名的时装设计师、交际名媛DVF家认识的。
▲关于这位传奇名媛的故事,我们之前曾经写过,她现在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大亨派拉蒙影业集团主席巴里的妻子,2000年,在两人孩子们的祝福下,爱情长跑26年的戴安和巴里结为夫妇,但这位大亨前不久出书自认自己的性取向,而他的好友则是我们不久前写的另外一位好莱坞大亨大卫格芬。
初次见面,他们很反常地感到不安,根本不看对方。几年后,路易·马勒突然给坎迪丝打电话,他们一起吃午餐,足足吃了四个小时。
几个月后,坎迪丝·伯根成为马勒的第二任妻子,那年马勒48岁,坎迪丝34岁。在相遇之前,他们都曾拥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。
但这段关系依然给他们带来幸福。马勒的自我憎恨渐渐消失,他曾长期为家族的财富感到内疚,对制造它的一切感到愤怒——自我憎恨是他成为导演的部分原因。
但是遇到坎迪丝之后,马勒说他“生平第一次完全投降,最后放下了枪”,他想,如果她爱我,我一定没有那么糟糕。
▲ 路易·马勒和坎迪丝·伯根。
结婚五年后,坎迪丝生下了克洛伊·马勒。
他们一年中大部分时间住在纽约,夏天在法国多尔多涅,住在荒野上的一栋房子里,这里是马勒的避风港。
▲ 他们在那座法国乡村老房子。
克洛伊两岁时,路易·马勒决定搬回法国长居,他不喜欢好莱坞的生活。但坎迪丝不可能像母亲当年那样为丈夫放弃自己的事业,何况她又因《墨菲·布朗》大火,她选择和女儿住在洛杉矶,路易·马勒住在法国,他们三人往返美国和法国见面。
异地恋很辛苦,给婚姻带来压力,但他们克服了,坎迪丝说这证明了他们有多想要这段婚姻。
他们这样生活到1995年,那年克洛伊十岁,路易·马勒在他们比弗利山庄的家中去世。
▲ 这是1993年的坎迪丝和路易·马勒,马勒在两年后去世。
克洛伊·马勒的女主编之路
大美人坎迪丝·伯根回忆,当年她对于是否要做母亲很矛盾,她很爱动物,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像爱狗一样爱一个婴儿。而丈夫路易·马勒,对女儿隐隐有种嫉妒,因为她的到来侵占和打破了他们原来的夫妻关系。
后来他们都很爱她。
坎迪丝·伯根说:谁知道爱会这么大?简直包罗万象。我的女儿是我生命的开始。路易·马勒说:我知道这很无聊,但生孩子让我变得非常大,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电影制作人,这是我一生中最丰富的经历。
▲ 1988年,坎迪丝和克洛伊在洛杉矶。
▲ 一家三口。
克洛伊·马勒1985年生于纽约,体重9磅2盎司(4.15公斤)。坎迪丝说女儿继承了父亲的活力,继承了她的幽默感。克洛伊身在名利场,但从小爱读书,日常就是“我、我的狗和我的书”。
女儿3岁时,坎迪丝带她从纽约搬到洛杉矶,15岁时,又带她从洛杉矶回到纽约,克洛伊进了著名的河谷学校(Riverdale Country School)。
这所学校是全美学费最贵的私立高中之一,肯尼迪总统兄弟俩曾在这里读书,它在2024年全球男女同校高中排行榜上排第八,每年常春藤及麻省理工、斯坦福录取率约24%。
▲ 河谷学校,这座古典建筑建于1859-1863年。
这样看,克洛伊·马勒从这里毕业后进入布朗大学似乎也是顺理成章。
2008年克洛伊大学毕业,去埃塞俄比亚过间隔年,做了一年医疗助理,之后回到美国中央公园南的家中。
▲ 这套公寓在1979年长这样。
可能是由于埃塞俄比亚经历,克洛伊求职时有意向公共卫生领域发展,但是她面试《纽约观察家报》(《Observer》)成功。
这份工作很体面,因为这份周报在曼哈顿享有很高声誉和影响力,文风诙谐机智,社会名流、文学界及政界都读。克洛伊在这份报纸做房地产报道,她对房地产一无所知,但不得不假装感兴趣。
装了18个月,她还是辞职了,做自由撰稿人,不久后,克洛伊得到应聘《Vogue》社交编辑机会。做编辑不是她的初衷,她想当作家,她有足够财富,足以自我选择,为什么她还是去应聘?克洛伊说:我被《Vogue》机器所诱惑,以至于无法抗拒。
那是2011年,她26岁。
▲ 《穿Prada的女魔头》中,米兰达说过这句话:每个人都想成为我们。类似的话,安娜·温图尔也说过。
不管怎样,后来克洛伊在《Vogue》干得很开心。她说,我惊讶于我的工作和环境是多么充满挑战和刺激,我爱和我一起工作的人,我没想到会这样。
从2011年到现在,克洛伊在《Vogue》工作了十四年,逐渐晋升,从社交编辑到特约编辑,2022年她还与英国版编辑共同主持了《Vogue》的播客,采访各种时尚名人和设计师,讨论潮流和流行文化——老牌杂志的新媒体尝试。
▲ 2022年美国时任总统拜登的孙女Naomi Biden婚礼前采访,是克洛伊·马勒负责的。这是Naomi和第一夫人合影。
▲ 2025年桑切斯婚礼前采访,也是克洛伊·马勒负责的,关于这场婚礼,我们之前有写过。这其实不见得是个好任务,它引起很大争议,人们认为桑切斯不具备能登上《Vogue》封面的声望,为此克洛伊甚至收到死亡威胁,但这个新闻如此引人瞩目,克洛伊认为这冒险值得。但是,当记者问她:那你会让现第一夫人梅拉尼娅·特朗普上封面吗?她拒绝回答。
虽然从小跟母亲出席各种活动,拥有父母资源带来的高起点,但克洛伊·马勒不算是个高调的时尚主编,在大型活动中,她站在安娜·温图尔旁边,穿得非常……商务。
这跟《穿Prada的女魔头》里,安迪站在米兰达背后的样子差得也太远了吧。
▲ 克洛伊·马勒站在安娜·温图尔身边,看得出这个场合,她无意跟任何人争抢风头。
▲ 安迪站在米兰达身后。
在时尚圈和名利场踏踏实实、快快乐乐打工之余,克洛伊·马勒还早早结了婚。
24岁时,她在埃塞俄比亚,在朋友的晚宴上遇见了格雷厄姆·麦格拉斯·阿尔伯特(Graham McGrath Albert),他们约会四年后订婚,求婚的时候,他从纸巾里掏出戒指。
阿尔伯特毕业于威廉与玛丽学院,那是美国第二古老的高等教育机构(第一是哈佛),出过三位美国总统、四位联邦大法官,以及众多议员、大使等。但阿尔伯特并不从政,结婚时他是纽约资产管理公司马特林·帕特森证券化信贷投资团队的副总裁。
2015年7月,克洛伊·马勒30岁,与阿尔伯特在法国乡间别墅结婚。是的,就是克洛伊·马勒父亲当年那座房子,它已经陪伴她的家族五十多年,承载着克洛伊的童年回忆,而且,她的父母当年也在这里举行婚礼。
▲ 这座房子叫Le Coual,现在由克洛伊和两名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共同拥有。圆塔是房子最古老的部分,建于15世纪。
▲ 当年克洛伊父母婚礼时,父亲牵着之前所生的女儿的手。
▲ 1988年,这座房子内部的样子。二战之后这座房子被废弃,20世纪60年代,路易斯·马勒重新装潢了它。这些图来自《安邸》,拍摄前应该整饬了一番,因为从克洛伊社交媒体来看,日常它古老,东西多,摆得随随便便,像那些祖母在里面生活的老房子。
▲ 2015年,克洛伊穿着Oscar de la Renta蕾丝裙子,在父母当年结婚的民政厅登记结婚。
▲ 2017年的克洛伊·马勒夫妇。
▲ 打扮一番还是很名利场的。
婚后五年,2020年,克洛伊生了第一个孩子,是个男孩,她以父亲的名字给儿子命名。再过两年,她又生下一个女儿。
▲ 克洛伊近期晒出的一家四口照片,他们回到她父亲的法国老房子度假。他们经常回去。
当上了外祖母,妈妈坎迪丝兴奋极了,她说她早就等不及了,但是知道最好不要给出这方面的建议,所以之前一直保持谨慎,从来没有问过女儿:你要生孩子吗?
▲ 母女关系密切,一起度过很多时光,包括正式场合和日常场合。
总的来说,克洛伊·马勒没有变成那种一切靠父母的Nepo Baby,也没有变成电影里将花花世界弃如敝屣的安迪。
她登上了《Vogue》女主编之位(准确说是编辑内容主管),但又不是第二个安娜·温图尔——要知道安娜对女主编们影响多么深,多少主编在刻意模仿她。
无论工作中还是生活中,克洛伊·马勒都跟人们想象中的女主编相距甚远。
她没有扑克脸,而总是笑得很大,露出很多颗牙;身材,距离骨瘦如柴有些差距;着装风格上,也完全不是精致、一丝不苟,令人一望顿生高不可攀感。
她父亲的老房子似乎塑造了她的审美,她的社交媒体上,有很多美食,小孩,有瑕疵而热气腾腾、满满当当的生活细节——嗯,很法国,就是不用力。
克洛伊·马勒为什么可以继任安娜·温图尔
说起来,其实安娜·温图尔当年也是Nepo Baby。
她从来不用担心钱,外祖父拉夫·贝克做过律师、哈佛法学教授,还擅长研究信托基金,给她提供了家族信托。
她的父母都是剑桥毕业,父亲查尔斯·温图尔当年很有名气,是《伦敦旗帜晚报》的编辑,人们说他安静、冷漠、严苛,令人畏惧又魅力十足,而在伦敦和巴黎,媒体人和评论家的地位都非常高,他们被目为知识分子。
安娜的职业理想源自父亲,她的职业起步也得益于父亲的帮助,她得到一份工作不用经过面试。
▲ 1986年,安娜与父亲查尔斯,当时安娜刚当上《Vogue》英国版主编。后来人们认为她的职业抱负和冷酷无情的性格继承自父亲。
很显然,安娜·温图尔后来的影响力超过了父亲。一开始,安娜·温图尔是“查尔斯·温图尔的女儿”,后来,查尔斯·温图尔是“安娜·温图尔的父亲”。
这一点,克洛伊·马勒大概很难做到,她父母的成就要超越起来太难了。
安娜·温图尔卸任编辑内容主管之后,《时尚商业》杂志编辑戴安娜·珀尔这样总结她的成就:安娜把杂志封面从模特变成了名人,把Met Gala从一个安静的慈善舞会变得举世瞩目,她是最后一代伟大的杂志编辑,现在的杂志再也不具备当年的影响力,也给不出那样的薪水,世界在改变,她是一些人最后的光辉岁月。
▲ 这是安娜·温图尔首个《Vogue》美国版封面(1988年11月期),当时人看到这个封面以为搞错了,因为模特穿着价值10000美元的Christian Lacroix高定夹克衫,搭配的却是价值50美元的Guess牛仔裤。
▲ 1989年5月期封面在当时也是创新之举。画面中没有任何时尚浮夸元素,麦当娜本人当时也是丑闻缠身。
▲ 这是1998年12月,时任第一夫人希拉里登上《Vogue》封面,那是克林顿与莱温斯基丑闻爆发之后。也是那个月,克林顿被弹劾,但次年2月,弹劾被参议院否决,克林顿免遭罢免。
▲ 1996年Met Gala,安娜·温图尔与戴安娜王妃、拉夫·劳伦。安娜从1995年开始全面接手Met Gala。
▲ 这是2005年Met Gala,安娜和卡尔·拉格斐。
▲ 2025年Met Gala,安娜·温图尔。
安娜·温图尔是个毁誉参半的人,她被神化,也被妖魔化。
她大权在握的这三十年,是世界经济上行期,现在,那个冷酷无情而又华丽迷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
纸媒衰退,权威消解,多元化与去中心化时代,人们获得时尚信息的方式多种多样,同时经济下行,奢侈品市场被重新定位……《Vogue》依然具有巨大影响力,但这个职位的光辉与神秘渐渐褪去,克洛伊·马勒不可能遵循安娜·温图尔的风格取得成功。
安娜·温图尔这样评价这位继任者,她说:“克洛伊·马勒了解当下,她完全明白时尚并不存在于真空中,它是许多不同力量影响的结果,包括音乐、电影、政治等,她还很有幽默感。”安娜·温图尔认为克洛伊·马勒能够在《Vogue》悠久的历史和新世界新事物之间找到平衡。
▲ 克洛伊·马勒自认是一名记者,而不是时尚或视觉艺术的权威。
虽然很多人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,但克洛伊·马勒一定会给《Vogue》带来明显改变,让《Vogue》打上自己的烙印——这也是她被选择的原因。克洛伊·马勒深深明白这一点。
她的设想是,减少发行频率,依照特定主题或文化时刻发刊,颠覆现有月度时间表,然后用质地更好的纸张把刊物做成收藏版。
克洛伊相信“少即是多”,她想建立“更直接、更小、更健康的受众”,想“对事物给出原创的、诙谐的、不敬的、快乐的观点”来影响受众。她不想发那些四处充斥的博流量的快餐式文章。
虽然无法摆脱Nepo Baby称号,但克洛伊·马勒说,她是个值得骄傲的Nepo Baby。她能塑造新的《Vogue》吗?这份陪伴了几代人的时尚圣经,还会在新一代人心中保持它的地位吗?
还真是有点期待呢。